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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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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0 章

黑衣男子乃是晏家軍麾下斥候, 身份隱秘,往日皆以代號“雎鳩”相稱。

這回特意從軍中趕回,便是因為晏知月的父親放心不下他一人在王都, 生怕他被人暗算,才派了雎鳩、外加一隊死士秘密前來, 想要將他接回晏家軍中。

當然, 論及個中原因,不乏晏知月那封秘信的影響。

晏大將軍覺得, 晏知月已經長大, 有獨當一面之能, 很多事也沒必要再瞞著他。

故而, 雎鳩見晏知月斟茶的動作停頓, 知曉他是有興趣往下聽, 便全然據實已告。

“帝姬本非陛下親生女兒,乃是、乃是……乃是將軍年少時愛慕的女子,與旁人生下的女兒。”

“那名女子難產而亡,其夫將帝姬殿下拋到將軍府外,被陛下的人中途劫走, 帶入宮中養著。那帝姬殿下而今也確實出落得與她母親十分相像。陛下之意, 小將軍可能揣摩幾分?”

晏知月一直沒有接話, 表情也彌足平靜, 恍若未聞。

兩指捏著茶杯,任由清風從湖面襲來, 靜待著茶水被吹涼幾分。

看起來,他似乎對這些陳年秘辛無甚反應。

只是, 雎鳩知曉,晏知月年少早慧, 驚才絕艷。大抵只需稍作聯想,便可窺探二三。

雎鳩:“……晏家軍乃是衛國最強兵力,自古功高蓋主者大多不得善終,陛下對將軍有戒心是常情。當年的指婚,雖是玩笑,將軍也拒絕不了。現在既然小將軍親自求陛下推了,又陰錯陽差出了和親一事,望t小將軍可萬萬不要多生事端啊!”

那池蓁蓁的存在,就是皇家的一枚棋子。

隨時隨地,要將她按入晏家人的身體裏引爆。

原本可能是打算用在大將軍身上,現下,又有了更好的對象。

故而,到最後,雎鳩已是苦口逆耳,聲嘶力竭,好像生怕晏知月聽不進去。

晏知月:“不必反覆強調,這件事我自有考量。”

他語氣淡淡,說完,便將茶杯往桌上輕輕一擱,站起身,似是將要拂袖而去。

雎鳩:“小將軍!”

他還想阻攔。

只是,尚未伸手,卻見晏知月動作一頓,眼睛瞇了瞇,定在側方某個位置,嘴角牽出一抹淺淺的冷笑。

雎鳩不明所以,循著晏知月的視線一同看過去。

那個方向,除了清淩淩的湖水波光,再無其他閑物。

只是,晏知月行伍出身,目力非凡,自是能瞧見遠處那一畫舫,遺世獨立。

畫舫周圍的紗幔被清風吹起,漣漪似的,一波一波地散開,露出舫內主人的真容,一起一伏,半遮半掩,好不詩情畫意。

晏知月盯著那一抹精巧下巴看了半天。

不會認錯的。

那定然是帝姬殿下。

前些日子,她夜半翻入自己院中,一番剖白,字字句句情真意切,為人動容。但一舉一動間,卻難以抹去帝姬倨傲驕縱的習慣,始終揚著下巴。

見他無甚反應,竟然毫無顧忌地強吻上來!

現下,她也要這般明眸善目、語笑晏晏地去偷吻另一人嗎?

晏知月低低嗤笑了一聲,在心裏又琢磨了一番“交頸而眠”的意思。

倏地,他伸手,捏碎了小幾上的茶盞。

青瓷“哢噠”一聲,碎裂成七八塊。

剩餘的茶湯順著裂縫流淌開來。

晏知月隨手撿了一片,驟然出手,將那塊碎瓷狠狠地擲入了遠處那畫舫裏。

瓷片準得如同箭矢。

百裏之外亦能將那兩人的動作打斷。

……總算沒那麽礙眼了。

晏知月收了手,薄唇依舊緊緊抿著,不見絲毫放松之意。

身側,雎鳩眼睛一跳,“小將軍!這是何意?”

晏知月深吸一口氣,冷聲開口:“無事。父親所勸之事,我會再斟酌。”

“如此便好……”

“走吧,此處馬上就要來人了。”

他率先往外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湖心亭。

……

半盞茶後,宮內暗衛找到此地。

小幾上空無一物,整個亭子冷冷清清的,看起來已然好久無人踏足。

唯有那鼎香爐,依舊餘韻裊裊,亙古不休。

-

帝姬在宮外遇刺一事,很快傳遍王宮。

只是,刺客卻遲遲沒有下落。

尹祁非常生氣,遷怒於人,勒令溫月立刻離開衛國,不許再在王城內停留一刻鐘。連帶的蘭椿也吃了掛落,罰跪了四個時辰,幾日無法起身伺候。

池蓁蓁跑去想給蘭椿和溫月求情,難得連尹祁的面都沒見上,就被護衛送回了寢宮。

蘭椿不在,沒人能說話,她愈發懨懨,腦袋一團亂麻,渾身提不起勁兒來。

不過,卻倒也沒怎麽影響食欲,依舊準時進膳用飯。

……

是夜。

太子殿下闖入了池蓁蓁的寢殿。

“池蓁蓁!出來!”

這會兒,池蓁蓁已然換了寢衣,正懶怠地靠在貴妃椅上,翹著腳吃果脯。

聽到聲音,她皺了皺眉,八風不動地朝來人開口道:“我們倆雖然名義上是姐弟,但舉國上下都知道我是父皇的義女,沒有親緣關系。太子殿下,你這大半夜夜闖我的寢宮,被人瞧見了,是想讓我從此做不了帝姬,改當太子妃嗎?”

“……”

淩寒聲登時被她噎住,耳尖不由得燒紅了幾許。

不過,兩人打小不對盤,關系劍拔弩張。

吵嘴之事也是熟門熟路,互相難占上風。

淩寒聲反應過來,指著她回嘴:“一派胡言!池蓁蓁,你好生不要臉!”

池蓁蓁哼笑一聲,將手中的果脯丟到盤中,隨意地擦了擦手。

這才開口問道:“太子殿下找我什麽事?總不能是特地來吵架的吧?”

淩寒聲沈默須臾,倏地,擺了擺手,示意侍女侍從們全數退下。

剎那間,寢殿內只餘姐弟二人。

淩寒聲挑了個離池蓁蓁最遠的位置,默不作聲地坐下。

他是清俊的長相,與池蓁蓁一樣,都天生瘦弱。可見哪怕假以時日,也很難修煉出氣宇軒昂的身形。

因而,不開口時,總顯得有幾分陰郁。

池蓁蓁並不著急,只是耐心等待。

半晌,淩寒聲總算開了口:“池蓁蓁,你必須去和親。”

池蓁蓁挑眉,“為何?”

淩寒聲低垂著眼,暗自攥緊了拳頭,“……你不能留在王城內。而且,父王還有一事需得你幫忙去做。”

“什麽事?”

“那瑜國在百年前占了我衛國兩個城池,但那兩座城貧困狹小,又不在兵家要道上,沒有什麽費力攻占的意義。故而,為了周邊百姓能安穩度日,那晏家人遲遲不願發兵去奪回。”

池蓁蓁聽著,不自覺直起身,坐直了些。

衛國內,女子地位雖然不低,婚嫁行走少有桎梏,但卻也不曾有女官之類的先例。

她身為帝姬,從來無需了解這些各國形勢,頂多是閑來無事,當個熱鬧聽聽。

但淩寒聲一向討厭她,總不能是來給她說書的吧?

池蓁蓁:“為何與我說這些?”

“急什麽!”

淩寒聲斥了一句,在收到池蓁蓁的怒視之後,又擰過頭去,聲音漸漸低落下來,“……父王說,那兩座城內,有一秘寶。得者可成天下萬物之主。”

“什麽秘寶?”

池蓁蓁從未聽過此事。

淩寒聲搖頭,“我也不知,父王也不知。只是先祖記於秘錄之中,卻言辭含糊,只道此乃’神賜之物‘。這十年裏,父王屢次派人潛入瑜國城內,皆無所獲。”

池蓁蓁想了想,問道:“莫非是要我去尋嗎?”

淩寒聲瞧她一眼,哼笑:“父王如此寵愛你,怎會讓你涉險?只是你若是嫁給那溫月,便可去瑜國掌握動向。秘寶不出世便無妨,但絕不可落入他國手中。”

“……”

此話一出,兩人皆沈默下來。

良久,淩寒聲才站起身,撣了撣袍子,居高臨下地看著池蓁蓁,再次開口道:“父王對我們百般愛護,你作為帝姬,自當為父王的大業鞠躬盡瘁……總之,我言盡於此。”

說完,他轉身離開。

徒留池蓁蓁一人在殿內,止不住地唉聲嘆氣。

看來,無論是為了誰,還是應當嫁去和親才好。

反正晏知月也是被她脅迫的。

他對她又沒什麽情意。

思及此,池蓁蓁心裏有了決斷,卻又不知道為什麽,胸口一陣陣絞痛不止,難停難休。

她捂著胸,啞著嗓子,對外面喊了一句:“……來人!”

……

夜深,醫師與晏知月一同抵達帝姬寢宮。

寢宮外,侍女們出入皆是行色匆匆。

“是醫師大人嗎?帝姬殿下現在非常不舒服,請速速隨我進來。”

醫師隨著那名引路的丫頭踏入殿內。

晏知月的腳步卻在院外停下。

雖是帝姬傳召,但他到底是個男子,怎可趁夜隨意踏入帝姬寢宮?

此舉,不免有損帝姬清譽。

只是卻不知,帝姬深夜傳召,究竟是何意圖?

晏知月擰了擰眉,心裏閃過一些猜測。

……泰半是與舊情人相見,又改了主意,決定去和親罷。

這倒是恰合他意。

就算她不開口,自己也是要想辦法重新推掉的。

晏知月如此想著,手指卻捏做一團,指節捏得“哢哢”作響,渾身散發著徹骨冷意。

呵!

好一個朝秦暮楚的帝姬殿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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